2009年12月27日 星期日

方廣錩:揚州論敦煌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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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

http://www.bokeyz.com/user1/hongmei/152206.html

昨天下午,上海師範大學哲學學院教授、揚州人方廣錩(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員),登上鑑真圖書館《揚州講壇》,漫談敦煌遺書。以下是演講紀錄:

今天我在鄉親面前,講述關於敦煌遺書的事情。在那個震驚世界的窟洞内,那些數以萬計的珍貴文物,如今流失到世界各地。

敦煌

敦煌,就處在絲綢之路的關卡上。

敦煌遺書,首先介紹一下敦煌。敦煌是中國古代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而絲綢之路是亞歐兩個大陸之間的貿易通道。中國在古代,就是通過絲綢之路和中亞、西亞、歐洲進行貿易的。當時,中國出口的主要商品中有絲綢,外國人對這種樹上昆蟲吐出的絲所織成的布料非常著迷,在羅馬,很多貴族用光了黄金和白銀,去搶購這種神奇的布料。當然,除了絲綢,還有瓷器等。而從西方也傳來了玻璃、香料等物產,在這條路上來往交織。

敦煌,就處在絲綢之路的關卡上。過了敦煌,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漠和戈壁,所以從東往西的客商,就把敦煌作為一個點,在這裡休整,補充給養。而從西往東的客商們,同樣需要在敦煌,一洗旅途的風塵。所以,敦煌承載了繁華的駝鈴聲響。

考古證明,早在秦漢時期,敦煌就有人類活動的痕迹了,當時是一些游牧民族。到了漢朝的時候,國力一直弱,被匈奴欺負,直到漢武帝時期,才屢屢打敗了匈奴,占領了這一帶。加强這裡的行政管理,是為了讓絲綢之路更加通暢。在敦煌,來往的不只是客商,還有軍隊、使節、宗教人士,成為中西方文化、宗教交流的重要地點。當時,中國、印度、伊朗,還有西方的文明,都在這裡匯聚。同時,儒家、道教、佛教等都在敦煌有著活動的痕迹。在後來發現的敦煌遺書中,發現過《尚書》,以及其他一些佛教經典。像這樣的城市,和揚州一樣,都是很容易留下很多文化積淀的。現在很多城市都没有留下實物印證,但是在敦煌,那些數量龐大的遺書,足以證明當時敦煌的文化繁華。

佛教傳入中國之後,東晉的僧人在山上開洞窟,這種傳統是從印度傳來的。唐代時,因為安史之亂,很多軍隊都往回撤,吐蕃王朝乘勢興起,接管了敦煌一陣,吐蕃王朝也是極為推崇佛教的,所以敦煌在那時候迎來了佛教的大發展。北宋之後,隨著海運的興起,絲綢之路逐漸衰落,大漠孤烟替代了一路錦緞。

敦煌遺書

發現藏經洞的四種說法

敦煌再次成為世界的焦點,是在1900年,一名姓王的道士,在無意中發現了藏經洞,幾萬卷珍貴文物的問世,讓這裡炙手可熱。這些珍貴的文獻文物,對於研究中國古代史乃至世界文明史,都有著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

當時在敦煌,有很多佛教的洞窟。比如武則天時代留下來的九層樓,供奉著最高的泥塑彌勒佛,很多地方的壁畫都被新的壁畫所掩蓋,一層又一層。

如今對於王道士如何發現藏經洞的過程有四種不同的說法。王道士是湖北人,來到甘肅當兵,退役後就在當地做起了道士,平時做一些法事,得到的報酬也不隨便花,而是用在修繕莫高窟上,清理泥沙。第一種說法是王道士自己寫的公文,說是在清理莫高窟時,忽然有面牆坍塌了下來,露出了藏經洞。第二種說法是王道士的子孫在他的墓碑上寫的,說是他用水洗刷牆面时發現的。第三種說法是王道士請了一位秀才抄經,背後的火摺子碰到牆面後發現的。最後一種說法是法國探險家伯希和說的,說是看到一個僧人走著走著掉到一個大洞裡去了,這就是藏經洞。當然,最後一種說法是胡說八道。

流失

珍貴文物被欺騙流失

說起這些重現天日的珍貴文物,是一段傷心的歷史,很多珍貴的文物,流失到國外。先是英國人,在1907年和1914年先後來到敦煌,隨後是法國人在 1908年來到這裡,接下來,日本人1911年,沙俄人1914年,美國人1924、1925年,將數以萬計的文物搬運出去。這些打著探險隊旗號的隊伍,其實有著明顯的殖民擴張色彩,因為他們所到之處,都會進行挖掘古董、繪測地圖、收集物產等工作,他們的這種行為,是對中國主權的嚴重侵犯。

首先是敦煌當地的官員,王道士發現藏經洞後,曾經拿著幾本經書帶給當兵時的上司,恰巧這位上司是名書法愛好者,他一看就隨手扔掉了:「還没我寫得好呢!」如果他當時没有隨手丢棄,那麼敦煌遺書的歷史將被重新改寫。同樣的還有當地的學台,他還好收集碑文,是個做學問的人。下面的知縣奉上敦煌遺書時,他也没有親自下去看看,而是在日記中寫道,「發現經書幾几十卷,被當地農民瓜分」。

相比較中國官員的漫不經心,英國的斯坦因一聽說有這件事,立刻從新疆馬不停蹄地趕來,運送出大量文物。來自法國的伯希和,更是在藏經洞裡工作了兩個月的時間。等到伯希和拿著這些書回到北京並在來年進行展示時,這才引起了中國學術界的震驚:「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寶貝!」當時,藏經洞裡還有一萬多卷文物。

儘管引起了震驚,但還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視。當時教育部準備把剩下來的文物全部運送回京,運費誰來出,成了當時爭論的焦點。最後,還是請一位即將告老還鄉的新疆大吏幫忙運送回來。誰知道,這位大吏先把文物運送到自己家中,親朋好友一陣分發,這些,可都是懂行的人啊。

那麼,這些文物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形式流失掉的呢?有人說是搶奪,這並不準確,因為用欺騙更為合適。斯坦因來到敦煌後,就騙王道士,說是玄奘去印度取經,現在印度没有經書了,要把經書送回去。王道士一聽,就答應了。斯坦因還布施給王道士200兩白銀,徹底打開了王道士的防線。所以現在還有西方人說,這些敦煌遺書是他們用銀子買來的。王道士也没有把錢亂用掉,等到斯坦因再次來時,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200兩白銀的用處寫出來給斯坦因看,證明這些都用在修繕莫高窟上的。所以說,現在說斯坦因是搶奪者,這種說法並不科學。還有一種說法認為是王道士見了200兩白銀就見利忘義,同樣也不科學。

分布

敦煌遺書今何在?

時光匆匆,這些珍貴的敦煌遺書今何在?分布在什麼地方?目前,中國國内有1/3,英國有1/3,法國、日本、俄羅斯等地還有1/3。

首先是北京圖書館,今年4月份,關於敦煌遺書的整理工作暫告一個段落,一共整理出16578號,其中包括很多小東西,甚至是從敦煌帶回來的小菊花,也編上了號。在原先這些編好號的文物中,年代最早的是公元458年的經書。北京圖書館内的這些文物,大都是文化部調撥的,從全國各地圖書館、博物館内調過來的。當然,還有很多是私人捐獻的。從海外收集回來的文物中,就發現了一份公元417年的經書,比上述的那部經書還要早。

而在英國圖書館,同樣收藏有很多文物。比如有皇帝親自手寫的字,有《推背圖》作者李淳風所畫的占卜書,有世界上最早的星象圖,還有上圖下文的觀音、唐代人臨摹王羲之的字等等。這些卷軸的軸心,有的是用象牙製成的。在法國圖書館,有著用金線繡在錦帛上的帛書,還有唐太宗的拓本等。俄羅斯和日本的敦煌遺書比較少,因為等到他們去的時候,藏經洞基本被掏空了。他們大多是從當地村民手中買來的,還有就是在其他洞窟裡找到的,都是比較零碎的。如今的我們,更要重視文化遺產的保護,不能讓敦煌遺書的事件再次發生。
                       

摘自《揚州晚報》2009年12月6日

以下引自: 《揚州文藝網》《今日揚州》(2009-12-14 10:5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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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廣錩30年苦耕敦煌學〉

http://news.yztoday.com/21/2009-12-14/20091214-577136-21.shtml

實習生 孔茜 記者 王鵬

他是當今世界佛教文獻學研究的泰斗。三十年如一日的追求已結出碩果,3700萬字的世界敦煌遺書目錄工程有望在他的手上完成。

2008年1月1日,作為特邀嘉賓,上海師範大學哲學學院教授方廣錩(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員),見證了鑑真圖書館的揭牌。

時隔23個月,方廣錩再次來到這裡。這一次,他以「揚州講壇」主講人的身份,為家鄉聽眾演講《漫談敦煌藝術》。踏上故鄉的土地,一路一景,一草一木,一種「歸根」的情感在他的内心刹那間升腾。不經意間,採訪就進行了近一個小時,默默却又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的「以傳承、弘揚中華傳統文化為己任」的赤子情懷,在方廣錩的身上表現得是那麼自然。

回到故里親切而幸福

方廣錩原籍揚州邗江,出生在上海,後隨家人支邊去了新疆。

「揚州是我的老家,但是很遗憾我一共在揚州也就住了半年左右,揚州話也不會說。」說到故鄉,方廣錩萬分遗憾。然而在方廣錩的眼中故鄉是美麗的。「1968年,我曾經在揚州住過三四個月,今天我在路上走的時候,發現城市面貌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雖然在揚州没有過多的停留,但就像一句古話所說「落葉歸根」,葉子始終對根有著特殊的情意。在採訪中,方廣錩始終洋溢著的回到故里親切而又幸福的表情,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為中國敦煌學驕傲

方廣錩研究佛教之路開始得十分偶然。「文革」時期,他看了一篇探討關於韓愈、柳宗元等文學大家宗教歸屬的文章後,對佛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1978年,方廣錩考取了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研究生,開始系統地研究佛教。研究生畢業後,方廣錩在老師的指導下,決定轉行研究佛教文獻學這個非常冷門的專業。在此後的幾十年裡,方廣錩堅持不懈地研究佛教文獻學,不逐名利,只為了傳承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並發揚光大。

在那個動盪的年代,佛教文獻學不僅没有人才,更没有一個相對平静的研究環境。北京圖書館浩瀚的資料束之高閣,無人問津。曾有一位狂妄的日本學者说:「敦煌在中國,敦煌學在日本。」老一輩的中國學者頂住壓力,鍥而不捨、廢寢忘食地研究,使得中國佛教文獻學的研究躍上一個新的台階。

「現在日本人再也不敢說這話,甚至否認自己說過。」方廣錩的臉上寫滿了驕傲。

30年佛教文獻學研究碩果纍纍

「目前敦煌文獻研究的主要問題是缺少一個總目錄。由於没有一個目錄,研究的時候總是漫無目的地尋找,就像淘金一樣。」方廣錩在難题面前没有退縮,今年底,他即將完成北京圖書館1500萬字的敦煌遺書目錄工程,英國圖書館1200萬字的敦煌遺書目錄也将在明年完成,接下來他還將繼續完成世界範圍内 1000萬字的總目錄工程。

如此繁瑣的工程,方廣錩却甘之如飴。

「目前,中國在巴利佛教、藏傳佛教、梵文佛教研究上均已落後别人,如果漢文佛教研究我們中國人再落後……」談起目前中國佛教學術研究現狀,方廣錩哽咽起來,無法繼續下去。

採訪暫時中斷,現場一片寂靜。

「佛教文化是中華優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民族文化有利的事情,認定了就要去做。」堅定的話語,將方廣錩内心强烈的民族責任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希望國人將鑒真精神薪火相傳

1200多年前,唐代揚州高僧鑒真大師東渡扶桑,傳播盛唐文化,至今被日本人民尊崇為「日本文化的恩人」。對這位六渡扶桑、矢志不渝傳播中華文化的高僧,方廣錩充滿崇敬,對大師的執著精神由衷欽佩。

方廣錩說,鑒真大師從大明寺出發,六次東渡九死一生,即使眼睛瞎了也不能更改他的堅定意志,這種堅持不懈、為了一個目標鍥而不捨的精神非常值得我們學習和弘揚。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只要有了這種精神,還有什麼事情幹不了?怎能不會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希望大家好好學習鑒真精神,幹任何事業都要堅持,最終一定會取得成果。」

方廣錩印象

三十年如一日研究在世界範圍内都屬冷門學科的敦煌學、佛教文獻學,用「執著」這個詞來概括方廣錩給人的印象再貼切不過。

矢志不渝地研究學術,將身心奉獻給所鍾愛的事業,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因擔憂國内漢文佛教研究未來而哽咽無聲,學術泰斗的至情至性將畢生致力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心願展現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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