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12日 星期三

為著行你聽的,為著赴你的會---呂美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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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自由時報電子報》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9/new/may/26/today-article1-3.htm
為著行你聽的,為著赴你的會
◎呂美親
「也不見得,那些中心分子,多是日本留學生,有產的知識階級,不過是被時代的潮流所激盪起來的,不見得有十分覺悟,自然不能積極地鬥爭,只見三不五時開一個講演會而已。」——賴和〈赴會〉
在脫離現實的學術界裡讀到賴和時,我也曾欣慕地想坐上那班赴會的列車,與賴和一同聽取那「三等車裡,眼見得滿座多是勞働大眾,沒一個有似智識堦級者」的聲音。然而,也許只剩感動與遠望高度的份,我已隨波逐流,製造起屬於我這個時代的「行話」和無比專業的「術語」,捲進往往不論歷史發展而自創「品牌」的漩渦中,以所謂「客觀」的態度備妥知識的劍,企圖抹煞仍舊不斷發生、無法以幾個「講演會」就能承載的苦難,甚至對它千刀萬剮。
後來的2008年秋天,我來到賴和生前的殖民母國,想著至少先讓自己的腔調變成賴和時代的「台灣國語」發音,並以練習他曾寫下的日式台語漢字時的身影,模擬他反抗著被改變的心情。只是,苟活在這座比台北的銅臭味還重的東京城,才發現自己的舌頭已經變形,進而驚覺,原來早已遠離列車赴會的軌道。
我也曾天真地問:「若賴和活過戰爭期、面對新的殖民母國,逃得過二二八或白色殺戮嗎?」朋友苦笑:「死了都被從忠烈祠趕出去了,活著呢?」某天,我在開往京都的夜行巴士裡,竟因著期待天亮就能到奈良拍出像賴和那張與鹿合影的照片,徹夜未眠。無論與鹿怎麼拉鋸,時代終究無法將我的憂鬱鑄成如賴和一般地深邃。接著,走在賴和也曾到訪的寺院小徑裡,想起他的早逝,我總算能釋懷、也許是稍稍不敬地,為他感到幸運。
先行者的身體避開另一個更大的苦難。因此沒機會看到他自己的文學靈魂竟只被遠遠地依戀仰望著,文學高度竟也只是被國族論述不上不下地詮釋著;那是值得安慰的。否則哪天又是改朝換代,又是不見天日與重新挖掘的反覆;情何以堪?
在更多你的後繼揚著你的旗,豎起各自表態之名時,幸運終算回到惋惜;只因未竟的道路,變成太多可能。而賴和,你究竟沒有忘記傾聽庶民,也沒忘記赴上知識分子的會。你定然還有未寫下的,也定然還有一個理想的會未赴。但,我也是為著這件事情來到你生前的殖民母國,試著回到你的遠離,試著回到你的靠近;為著行你聽的,為著赴你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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