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29日 星期四

翻譯是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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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

QuintEssence's Blog 翻譯這回事

http://www.wretch.cc/blog/QuintEssence/6647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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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是閱讀,是詮釋,是改寫。

翻譯是一種深層閱讀,不只要看穿原文藻麗的外表,連藏污納垢的地方都得徹底揪出來。這也就是為何有時譯者反倒能幫助作者改進原文,因此譯文有時能豐富原文生命,而不總是依附在原文下當寄生蟲。這個例子可見於名作家錢鍾書的著作《圍城》,他在重印前記兩度提及譯者對他的貢獻:「有兩處多年矇混過去的訛誤,是這本書的德譯者莫妮克博士發覺的。(一九八二年十二月)」、「為了塞爾望-許來伯女士的法語譯本,我去年在原書裡又校正了幾處錯漏,也修改了幾處詞句。(一九八五年六月)」。

今年夏天我接了一本書,一百五十多頁的正文配上另一百五十多頁的參考資料。如果不是為了翻譯,我真不知道有多少讀者會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把參考資料讀完?但是身為譯者,不僅僅要仔細讀完,還得常常翻閱引文的原典,甚至連作者謄寫時的筆誤之處都給一一挑出來,這才算盡了譯者的義務。譯者果真是最認真的讀者。作者若知道全世界有人這麼認真地拜讀他的大作,恐怕作夢也會笑吧!

翻譯是一種詮釋,由譯者重新詮釋作者。依此而論,大眾常聽到的「譯事三難:信達雅」中的「信」,便顯得大有問題。翻譯如同「嚼飯與人」,讀者是等著譯者幫他把原文咀嚼消化後,把精華吐給他吃的。既然是嚼飯,怎麼會不帶譯者的口水呢?換句話說,翻譯既是一種詮釋,怎麼可能不帶譯者的觀點呢?如此說來,又何來「信」不「信」呢?一樣米養百樣人,不同的讀者對同一文本自然有不同的詮釋,沒有誰比誰更「信實」,因為譯者也只是一個讀者。然而,問題倒不是譯本讀者常常懷疑譯文不夠信實,而是太相信譯文了,因而讓譯者隱形,忘了自己並非閱讀作者,而是閱讀「經譯者詮釋的作者」。在我自己譯書的過程中,更是深刻體驗到這一點。受限於自己的學識經歷,我在翻譯的時候自然免不了要用自己的知識來詮釋作者。有時我也會懷疑,這樣有表達出作者的「原意」嗎?然而,有沒有可能,連作者自己都無法說清楚「原意」是什麼?文本是否有自己的生命?作者能否獨佔詮釋權?

翻譯是改寫,這是近代學者勒菲弗爾(André Lefevere)的主張,比「翻譯是詮釋」來得更激進。他說,任何翻譯無疑地都是改寫,都反應了某種意識型態,藉由操弄文學來達到特定的社會功能。翻開中外翻譯史,當然可以找到不少勒菲弗爾所指的現象,比如說當年馬丁路德(Martin Luther)對抗天主教會的第一步,便是藉由重新翻譯聖經來瓦解舊教思想。然而,他舉的例子都是「刻意犯案」的,像我這種自以為盡心盡力忠於原作的譯者,被扣上「改寫」的帽子真有點受之不甘。不過話說回來,「詮釋」與「改寫」算得上一體兩面,所以若說譯者重新詮釋了作者,當然也就改寫了原作,因此就算本人心有不甘,也只能默默承受。倘若譯文順暢,譯者能夠自圓其說,讀者大概不會意識到這是「改寫本」,反而大嘆原文寫得好,因此也就讓譯者偷偷瞞天過海了;倘若譯文拗口,邏輯不通,這時有心的讀者一去對照原文,發現並不是那麼回事,便回頭指責譯者,連帶也揭發了「改寫」的秘密。無怪乎經典之作必須要常常重譯,讓每個時代的人、同一時代的不同人各自詮釋、改寫。或許只也這樣做,才能讓讀者更接近原文的面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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