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19日 星期五

層層的綠意與燦爛的陽光:側寫佛教研究一場小小的「鵝湖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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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出了「百萬人興學紀念館」,往山上走沒多久就汗流浹背,脫了上衣往前走,看到山上的油桐花已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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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瀰漫著清晨清新的氣息,草葉的氣味沁入鼻中、胸中,眼前堆疊著層層的綠意,看見一對中型禽鳥拖著身軀兩倍長的尾羽,像滑翔機似地比翼雙飛,整個早上就觀賞到七隻藍鵲,可惜,我相機不夠好,人不夠機伶,沒拍到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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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我們搞佛典文獻學的人當然擠往萬金川老師那一場,不瞞你說,此次拋家離子,從高雄市大樹鄉的佛光山搭了六小時遊覽車到達宜蘭礁溪的佛光大學,只是為了聆聽這場萬老師的演講。

萬老師發表「《可洪音義》與佛典校勘」並未直接破題,而是評述國內學術界對各版大藏經的使用狀況。紀老師發言時對此演講的聽眾人數不多而憤憤不平,這樣一位大師的重要演講居然少人聞問!雖說人數少,但是學術份量一定相當飽足,因為台上有萬金川老師、宗玉媺老師,台下有方廣錩老師、紀贇老師、程恭讓老師,都是當代佛典文獻學的重量級人士。

不過,也有「路人甲」提問:「在《磧砂藏》、《洪武南藏》、《永樂北藏》各經之後常有音義,與玄應《眾經音義》、慧琳《一切經音義》比對之後,發現詞條不盡相同,有無文獻線索指出這樣的音義出自何處、原作者是誰,這些音義如何作為大藏經譜系追蹤的資料?」

萬老師回答:「在《磧砂藏》、《洪武南藏》、《永樂北藏》等南方系統大藏經出現的『隨函音義』,肯定有其源流,但是到目前仍然無文獻上的實證指出和哪一本『音義』有關。」

會後,方老師與萬老師兩位大師仍然繼續交換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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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可就像是李安「臥虎藏龍」裡頭的武林高手過招,兵器險峻,劍走偏鋒,交鋒如電光石火,我這外行人只看到寶劍奇兵互擊所迸出的火星眼花撩亂,卻看不出攻守之間是什麼門派,那一招數。

話說,宗玉媺老師發表「譯文與原典:談漢譯佛典在解讀上的一些問題」,一開講就照本宣科,直指程恭讓老師認為「玄奘譯的『我及我所分別為二』為『改譯』,應以支謙與羅什的譯語『我我所為二』為正確反應梵文原意」,宗玉媺老師認為程恭讓老師這樣的主張既未理解原來的文意、也未考量玄奘的譯本有可能與今本的梵文《維摩詰經》不同,「程老師的此項主張應該是錯誤的」。

紀贇老師發言,認為程恭讓老師的梵文是和段晴學的,對這麼簡單的梵文,他的理解絕對沒有問題,反而是宗老師的解讀有問題。

方老師而起來發表一些意見,萬老師則認為 iti 是有「此一觀念、此一想法」和「以上所說」等文意。

程老師則認為「(我和宗玉媺老師)對此句梵文的詮釋沒有問題,反倒是宗老師對我的漢文的理解有問題」,程老師繼續解釋此句梵文的字義與句意,「如果兩個人無法達成共識的話,可以找陳一標老師三個人就近開個小型研討會商榷一下這句梵文的意思」。

宗老師答辯時,認為「分別」確實是「句意」(是否為「字義」,我這草包聽不出爭執的根源在哪裡),而程老師也確實用了「改譯」兩字,所以指稱「這樣的理解」是錯誤的應無不妥。

台上、台下幾位名師紛紛口說梵文逐字詮釋,可惜我向來將自己定位在「四阿含」與「四部尼柯耶」的範圍,般若經典不是我的關注焦點,我又不懂梵文,所以肯定是霧裡看花。

程老師原先還要再澄清一些觀點,但是被一些鄉民的其他問題岔開時間,他就放棄再公開追問,會後,兩位老師在茶點時間繼續交換意見,下一場演講兩人居然並肩坐在一起,宗老師還印了一份論文給程老師,似乎持續上一討論。

方廣錩老師對我說,學術上對某一思想、某一見解有不同的意見,而進行討論、反覆闡述是好事,但是,正反兩方在批評對方時,用語要更精確,不要牽連到其他事項,既與論文無關,也會失手傷了和氣。

不管怎樣,對我這「後生老子」是一個教訓,我也常在論文裡「說長道短、指三拈四」,我的功力修為遠不如諸位老師,我抨擊的常是學界的「泰山北斗」,即使對方大人大量不跟我這名不見經傳的人一般見識,但是那一天遇見大師的門徒跟我這麼一商榷下來,我肯定是要灰頭土臉、流淚思過的。

有句話說,在公園裡學了十多年太極拳,慢條斯理地練著把式,直到第一次看到名家用太極搏擊貼身驚險過招,才知道每天清晨公園裡的操練,真是兒戲。雖然五位名家總是出手準狠而點到為止,旁觀者卻是嘆為觀止,而成為難忘的經歷。

下一場我所關注的是廖湘美老師「《大般涅槃經》音注的比較:以 P2172 與《可洪音義》為考察物件」。廖老師指出 P2172 中的「《大般涅槃經》音」卷與《可洪音義》比較: P2172 直音占71% 反切為 29% ,《可洪音義》則約略以同一比率而直音少、反切多,此一原因可能是「為了便於照本讀誦」。

有「路人甲」提問:「廖老師此一論文是要作為佛典校勘呢?追溯字義呢?還是探索古音的變遷呢?」廖老師回答:「我是希望藉助此一古音的紀錄,作為一些方言讀音的古證。」

會後,中午用餐時間,方廣錩老師對廖湘美老師的「《大般涅槃經音》與《可洪音義》比較」感興趣。廖湘美老師移席坐到方老師這一桌來「移樽就教」。方老師坦承,並未仔細考量過這兩者音義之間的課題。至於為何一者直音多,另一者反切多,這樣的現象是什麼原因?有何意涵?方老師謙虛而直率地說,他未考慮過這樣的問題,廖湘美老師是第一位指出此一現象的人,她是專家,她應該會有更好的解答。方老師建議廖湘美老師去參考幾本重要文獻(廖湘美老師點頭稱是,因為路人甲是打醬油路過的鄉民,聽到了聲音,卻不知指的是那一份文件或那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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